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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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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一青還沒來得及反應,只覺突然眼前一花,被人一把摟入懷中,對方的身體明顯痛苦地顫抖了一下,下一刻抱著她一道滾倒在地。

她睜眼一看,只見霍桑臉色蒼白,漆黑如墨的眉眼滿是虛弱憔悴,半個字也來不及說,便倒在了她身上。

林一青被霍桑擋得密不透風,楞是半點皮也沒破。她伸手一摸霍桑的後背,見已經滲出黑血,頓時心跳如鼓。

眼見僵屍又撲了過來,她情急之下擲出袖中的符紙,一道白影倏而閃過,將那僵屍擊退數步。

阿葉撐著白玉傘擋在二人前面,對林一青說:“帶他先走,我來拖住他們。”

林一青一面扶著霍桑起身,一面說:“那你記得別把那些符給刮下來了,傷著自己個兒。”

阿葉忍無可忍地說:“知道,煩死了。”

林一青誒了聲,扶著霍桑轉身進了村子。

這村落家家戶戶都門窗緊閉,但房檐上蛛網遍布,路上雜草叢生,顯然早已荒無人煙。

林一青馱著一個高高大大的漢子,終究是扛不到祭壇,再加上霍桑體內有屍毒,再不救人就無力回天了。於是,她趁著阿葉還在外面與僵屍糾纏,隨便選了一間老房子,踹開門躲了進去。

這屋裏常年封閉,有一股濃重的黴臭味,桌椅板凳到處都堆滿了灰塵。林一青反手鎖好門,又從後門出去,見院子裏有口井,便急忙跑回去把昏迷不醒的霍桑帶了過來。

幸好這不是口枯井,林一青打了些水,把霍桑上身的衣服剝了個一幹二凈,清洗了一番傷口後,見他外翻的皮肉之上已經有絲絲縷縷的蠕蟲狀在瘋狂生長,林一青不敢猶豫,抽出百辟刀割破了自己的手指,滴血將邪蟲引出,再取出隨身的糯米撒了上去。

霍桑頓時眉頭緊鎖,嚶嚀兩聲,額頭上滲出一層細密的汗珠。

他雙唇發紫,意識尚未恢覆,林一青看著霍桑後背上那三道足足一指寬的血印子,心裏五味雜陳。

她將霍桑安置在井邊,脫下外衣披在他身上,隨後悄無聲息地一路回到前門,從窗戶下開了個小縫。

只見門外跌跌撞撞地走過幾只僵屍,而阿葉不知下落。

從衣著來看,這些僵屍中,有的是嚴憫知的人,有的是以前的村民,但除此之外,似乎還有另外一種身份——它們身上的衣料雖然已經殘破不堪,但色澤多為火焰外焰般的暗紅,甚至腰配銀色令牌,但大多已經磨損嚴重。林一青趴在窗戶上看了許久,才隱隱約約地看到上面刻有一個“沈”字。

她本想再看仔細些,眼前卻赫然出現一只如血般通紅的眼睛。

林一青渾身血液凝固一般,屏住呼吸,一動不動。

對方盯著她的眼睛,滿是腥臭味的氣息從窗戶縫裏鉆進來,而林一青仿佛入了定,楞是沒有半點反應。

僵屍的視力並不好,主要是靠活物的氣息和聲音來分辨獵物,幸虧林一青和這只僵屍之間還隔了一堵墻,否則她的心跳聲就足以暴露了。

半晌,僵屍似乎將她判斷為和墻壁一樣的死物,緩緩地扭頭離開了。

林一青憋著氣遲遲不敢呼吸,直到安全地退到了後院,才長長地呼了一口氣。

可隨後,眼前的一幕卻差點讓她下一口氣沒提上來。

井邊空空如也,地上只剩濕漉漉的一灘水。

那麽大一個霍將軍,不見了。

林一青繞著那井找了幾圈,無果。這戶人家的院子很簡單,除了一口井就是一個荒廢的葡萄架,除了井底,再也沒有能藏人的地方了。

她盯著那黑黝黝的井口,有些恍惚,仿佛聽到井裏有人正在呼喊自己的名字一般。

身上能用的符已經用完了,桃木劍折了一半,還有另一支是前兩天重做的,但是見了水也沒用了,就剩幾枚銅錢、一小袋糯米、一把百辟刀和幾個小藥瓶子了。總的來看,能打的沒幾樣。而井下還不知道藏的是什麽東西。

林一青深吸了一口氣,心說死就死吧,隨後捏著鼻子跳了下去。

井水冰冷,林一青一口氣游了半晌,到了一處地下巖洞,上岸時渾身都在冒著白色的冷氣。

她顧不上發抖,喊了幾聲霍桑的名字,沒有應答。

這洞底枝蔓橫生,爬了很多綠騰,石壁上又嵌了很多螢石,不知道是本來就有還是人為的,在黑暗裏散發出淡淡的光芒。

走了片刻,一張鋪滿藤蔓的石床出現在林一青眼前。

而床上赫然躺著一個人,正是霍桑。

林一青急忙上前幾步,又覺得哪兒不對勁,反手抽出腰上的百辟刀,盯著空蕩蕩的四周說道:“我不管你是個什麽東西,別給我耍花樣,真把我惹毛了,一把火把你老窩端了。”

她聽不到回應,又警告說:“出來。”

這時,石床後垂下的綠藤簾被一只纖細潔白的手撩開,林一青不由握緊了小刀,下一刻,卻見一個極有風韻的女人飄了出來。

女人的年紀約在三十左右,杏眼細眉,朱唇皓齒,算不上絕色佳人,但眉目間卻別有一番風味。

她見了林一青的打扮,又瞥見她背上的桃木劍,微微驚訝道:“道士,還是個女道士。”

林一青打量了她兩眼,說:“報上名來。”

女人大概是見她還算面善,攏了攏耳畔的長發,說:“隨夫家姓譚,譚如玉。”

林一青警惕起來,說:“夫家,你這洞府還有其他人?”

譚如玉百無聊賴地看著自己的指甲,隨口說:“沒有。我生前是個寡婦,守了半輩子的活寡,沒想到死後還是個寡婦,連個伴兒都沒有。”

林一青聞此,納悶道:“我見你身上沒有半分哀怨之氣,看來並非含恨而死,為何在這井底盤踞而不去投胎,還敢跑來偷我的人?”

譚如玉柳眉微蹙,說:“你的人?身上刻你的字了?”

林一青張了張嘴,竟無從反駁。

譚如玉在她身上掃了幾眼,似乎並沒有把她放在眼裏,說:“我已經好多年沒有見到活人了,居然還一次來倆。”

她扭頭輕飄飄地看了一眼霍桑,問林一青道:“你跟他是什麽關系?”

林一青說:“朋友啊。”

譚如玉聞言一笑,說:“既然只是朋友,他的終身大事你也管不著,這個男人我要了。”

林一青小臉一皺,不可置信地說:“大姐,我好歹也是個茅山道士,你當著我的面搶一個活人去滿足你那□□不堪的願望,是不是沒把我放在眼裏?”

譚如玉雙手一抄,抱著纖長的手臂看著她,說:“是又如何?”

林一青吸吸鼻子,又轉了轉手裏的百辟刀,道:“看來這一架是不打不行啊。”

譚如玉嘴角一彎,露出個勢在必得的笑容來,對她說:“還打什麽,你都已經在我的肚子裏了。”

林一青聲音一抖:“肚……”

譚如玉說:“你不是問我為什麽不去投胎嗎?我成親之後,第二年便滑了胎,又死了丈夫,被他們說成是掃把星,逼得我最後只能跳井。我死後,倒沒有什麽想報覆的人,只是覺得自己生前活得太憋屈了,有些不甘心。”

“這井底是塊兒寶地,每月十五月圓之夜,精華盡聚其間,我依附著這些藤蔓,藏在此處,時間長了,便與它們融為一體,不分彼此。”

譚如玉說罷,掀開長長的衣擺,露出一截與洞中綠藤相連的下肢。

林一青楞楞道:“妖?”

譚如玉慵懶地說:“隨你怎麽稱呼,反正已經不是人了。”

林一青的表情一言難盡,說:“那……那這整個洞府都是你的身體,不會吧?”

譚如玉白了她一眼:“打個比方而已。你看看你四周的藤蔓,你覺得真要打起來,你有幾成勝算?”

林一青低低地哎喲一聲,收起了刀,對譚如玉說道:“哪兒的話。你是妖怪,我是茅山,左右也算半個親戚了,何必為了一個男人打打殺殺的。”

譚如玉說:“你倒是能屈能伸,不過我知曉這世間的規矩,也不會平白去害人。你留他在這兒陪著我就行了,等哪天我心中的遺憾了了,就放他回去。”

林一青說:“那萬一他不願意呢,你這不是強搶民男嗎?”

譚如玉笑道:“什麽道理,是你們先闖進我家,擾了我的清凈,我要點報酬而已。”

林一青啞然片刻,她的身體這時候才後知後覺地冷了起來,不由地抱著自己打了個噴嚏。

譚如玉瞧著她,眼中流露幾分意味不明的窺探之意,又對她說:“我活著的時候,沒享過幾年福,男人又是個醉鬼,還沒品嘗過被人好好疼愛的滋味。”

林一青說:“你指哪種疼愛?”

譚如玉說:“每一種。”

她扭身進了綠藤簾子,很快又拿了一疊幹凈的衣服出來,扔給了林一青,說:“我給你兩天時間,你要是能讓他愛上我,我就放你們走,前提是不能讓他知道我們之間的交易。”

她本想看看林一青猶豫的表情,卻沒想到林一青想都沒想,開口說:“兩天時間也太短了,三天。”

譚如玉有幾分意外地挑挑眉,隨後說:“不行,就兩天。”

林一青說:“五天。”

譚如玉說:“三天。”

林一青點點頭:“成交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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